白霫鶻鷹
〈千江有月〉 屋簷張燈窗結綵,鼓瑟吹笙迎花轎,霞帔五彩蓋頭紅,不知新娘將嫁顏。
逢湘陽王嫁女,王府裡頭一家子都身穿華服來到正門前,外頭迎親隊伍一路長到街邊,奴僕都湊來送新娘兼看熱鬧,白狄璽也在送行人群裡,看主人眼角含淚送女上花轎,她卻曉得那不過是十足的戲,由主人親手扶上轎的哪是縣主,那隻主人握在手心的細長素手,是她自個姊姊的。 縣主要出嫁不過是幌子,實則是主人要取對方性命,安排聯姻卻讓刺客做替身嫁出去,那刺客正是姊姊。 這事兒說來長,姊姊接到這與以往相比非同小可的行刺令,認為是個姊妹倆能從府裡逃走的機會,正好她那四處飄泊的情人衛極塵又進龍京來,她與對方商議,決定帶上白狄璽跟對方一塊走,從此三人過雲遊日子。 白狄璽自是清楚姊姊一向盼望能脫離主人掌控,去外頭自由過活,無奈主人拿自己做把柄,這次能離開,她當然百般樂意。三人本約定要在縣主出嫁吉日前一晚趁夜深離開,姊姊卻在被主人喚去說話後改變心意,告訴她不跟衛極塵走了。 「與他一同浪跡天涯、沿路行善當然也是我心願,但我更想見識各派高深武功、各路江湖道義思想,行自己的道義,這回行刺令,就是行道義,我要去。」姊姊向白狄璽說起這話之際,綠玉長眸眼神定定,語氣是長風捲千雲,英爽豪颯。 二人便更改計劃,姊姊不知用什麼跟主人談成條件,這回她出府不派人跟監白狄璽,她們約定行刺事成後各自逃走,在外會合,一塊遠離龍京。然而姊姊對這代嫁行刺令沒全然放心,又交代了她若事情生變該如何行事。如此一切皆備妥,只等那一日到來。 日子馬兒般跑得快,明個就是名義上縣主出嫁日子,姊姊要白狄璽今晚亥時過去她房裡,說是有話要交代,她便在晚膳過後去縣主那兒討些點心來備著。 亥時一到,白狄璽隨意散著沐完已乾的曲流長髮,手提食盒籃子,來到偏屋姊姊房間門外,她先進去一旁馬廄,在最角落處找到雪墨,暮春裡不下雪,牠背上仍是載滿揮攆不下的白雪,又像白花小瓣落滿馬背。雪墨見她就甩頭又噴氣,她跟雪墨玩了一會才離開馬廄,進姊姊屋裡去。 白狄璽甫進門就見姊姊盤腿坐在案几前,案上點一碟燈盞,酒壺與兩只杯盞已備好,她面對姊姊坐下,從提籃裡拿出糕點盤子擺上。 姊姊執壺斟滿酒盞子,就先喝了半盞,也叫白狄璽喝酒,她便配著點心一塊啜飲,這酒色翠如春沼,又若姊妹二人眼裡深碧水色,酒勁兒對她來說不強,要喝能喝個十來盞。 朱火橙光照在姊姊臉面上,輪廓被映得深如夜間山隙,她手托酒盞,沉穩交代道:「若事情有變化,我會傳信給妳,隨時準備著,若沒消息,就等行刺成功消息傳回府再走。」 白狄璽眼光有一瞬恍恍似燈盞上那撮火苗,她定下目光後望姊姊數起她交代的事兒:「姊姊不是說過了嗎?我知道呀,姊姊給我畫的地圖收好了,我知道那佛寺怎麼去,還有--」 「拓狄璽,這話說了妳別哭。」姊姊慎語打斷白狄璽話,擱下手裡酒盞,面色上決然、澀然兩相雜,眉如鷹平翅而翔,不垂不揚。 白狄璽見姊姊那樣糾雜模樣,心裡沒底那會是什麼難過話,仍鎮定要姊姊開口:「姊姊說罷。」她語畢手捻一塊透花糍來吃。 → Page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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