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ra Under the Lake
Novel
〈驚鴻回雪〉
《菊殘猶有傲霜枝》
《揚之水》
《幽曇宵》
《Endless Monster》
Single
〈江裡曾經有龍〉
〈海棠〉
〈洗凝脂〉
〈蘇三起解〉
〈現世安穩〉
〈絕色〉
〈墨染霜〉
〈霸王別姬〉
〈Le Ruelle de Magnifique〉
〈Amor Indigo〉
〈伊芳達〉
〈摸星星〉
〈喀哩啪嘰〉
〈鋼鐵高塔迴旋曲〉
〈住在馬德里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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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記
Αφυδατωμένη σκόνη
白霫鶻鷹
Carnevale
La Enchanteresse de la Lune de Sang
Сюита цилиндра
The Butler of Pl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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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貝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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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try
〈吐煙圈的仕女〉
〈Eurielle〉
〈鋼琴師之死〉
〈書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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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三起解〉
出自 電影
《梅蘭芳》
「來至在督察院──舉目往上觀──嚇得我膽顫心又寒──好比那魚兒落網──」蘇三戴枷上堂,跪在堂上,戰戰兢兢,這堂是天地,紅衣是塵,白裙是冤,天地恢恢,目光灼灼,多少世人,因塵而冤,她不是第一個。
「犯婦,妳可有訴狀?」
她嗓音鏗鏘,有冤要訴:「有──訴狀。」
「呈!」
她低下身,「這──無。」
「本院問妳可有訴狀,妳道說有,叫妳呈又說無,是何緣故?」
文武場的鑼鼓一聲一聲逼,滿堂的目光團團圍著她燒,說呀、說呀!
「掌嘴!」
說呀、說呀!他得快點說,鑼鼓一直敲,再不說,要冷場,梅蘭芳愣著,唱不出下一句,背對觀眾席,也知道座兒都盯著自己,他突然唱不出來。
他想躲進那小隔間裏。
「畹華,以後大成了,名揚四海,你得大大方方地提拔提拔咱伶人的地位,爺爺爭了一輩子的面子──沒爭著。」爺爺一把年紀還意氣風發,能文能武,今天卻這樣蒼老,他第一次覺得爺爺是老人兒,蒼老了、衰敗了。
這是爺爺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一晚他是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林黛玉,驚豔四座、喝采滿堂,爺爺卻沒有了,只能林黛玉的一身白衣就算送一程,葬了花、葬了爺爺。
然後他醒來了,蒼白的天花板,絲絨的大床鋪,轉頭就見大鏡檯照著自己,啊,他在美國,隔日就要上場了,坐起來,一陣暈暈眩眩、眼花撩亂,偌大的客房將他緊緊關著,他是人犯,隔日就要押解上堂──
轉暈了,再醒過來,灰暗的牆,精雕的西洋大桌子,垂淚漣漣的水晶燈,啊,他在上海,日本人來了、三哥來了,都要押解他,偏偏在日本人戰勝的時候復出,漢奸、賣國賊!他們要押他去臺上跟座兒唱清楚!
那個小小的、遮著布簾的小隔間在哪兒啊?他滿屋子上上下下找,沒找著,卻找著一紙劇本,宋媽走過來,說是三哥給他送來的,又氣急急地說這人如何沒臉,賣了他,還敢上門來。
一本紙枷鎖,要讓他戴上了去戲臺上兜。
三哥揹著手朝他走過來,一樣戴著眼鏡,鏡片上頭閃著油油的光彩,「畹華,還記得你大伯的紙枷鎖吧?知道它可怕在哪兒嗎?就在它是薄薄的紙做的,不用丁點兒力氣就能把它撕開。」
可是,就一天行不行啊?就一天,讓他撕了紙枷鎖,一場電影的時間,他就甘願。
但是小冬站起來,神情很堅決,一語不發,抓著他的手邁出門,押解他交給三哥,救場去了。連她都要他上堂給所有人交代,她也是戲子,
也是一身白裙,
也戴著紙枷鎖,所有人都不許撕。
可是他要交代什麼?他有冤!
「來至在督察院──舉目往上觀──嚇得我膽顫心又寒──好比那魚兒落網──」
「犯婦,妳可有訴狀?」
「有──訴狀。」
梅蘭芳一身紅衣白裙,戴金色枷鎖上場了,那枷鎖亮晃晃地,向滿座兒炫他的罪狀,他對著座兒唱,唱他的冤屈、唱他的不自由、唱他失去的所有,他不是梅蘭芳,他是畹華,偏偏所有人都要指認他是梅蘭芳,教他唱戲給世人贖罪。
唱了大半場,滿座兒喝采鼓掌,可是,眾人只見紅衣,不見白裙;只見他一身紅塵,不見他撒了滿地雪白的訴狀冤紙,都撕碎了。
只有大伯給他的那紙信幽魂一樣,明明早該沒有了,又飄盪過來蓋住他的臉。
「記著,唱戲的再紅,還是讓人瞧不起。」
「悲悲切切出察院──我看他怎樣把我施行──」
喧嘩如雷,掌聲如雨,劈了淋了他一身,然後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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