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φυδατωμένη σκόνη
〈普西芬妮的眼淚〉 流星雨,彗星在宇宙中運行時所瓦解出大量破碎的流星體,在同一時間以極高速度穿越大氣層,其散開的碎屑在後方拖出塵埃尾,並因與大氣層摩擦而被消磨殆盡所產生的天文現象。
這顆行星遍地佈滿淡紫色砂石,空曠的野地上只有幾株乳白的細長草絲彼向上糾繞,聽不見一點生物發出的夜鳴,荒蕪而寂寥,整匹深靛的夜緞攏蓋而下,閃動細碎的星光,彷彿夜色的緞子隨著荒地上風起風靜的節奏輕柔飄動,鑲在上頭的金屬碎粒也來回折射出光芒,又似天空的河水潺潺流動,河面粼粼閃爍。 而接近地平線之處,比空中的任何一只碎星都更龐大的靛藍結晶在夜色的包覆之下反射出眾星的倒影,取得了星空中所有的光輝,但面對將此時的一切都包容的夜,它仍是袖珍有如荒漠中的一粒細砂,不過是那只細砂飄入了半空中,才得以稍微彰顯出它的存在。 風停止了,乾燥的草絲定住它試圖向上觸摸星辰的指尖,一只銀色亮星擦過夜空,穿梭過繁星向下墜落,拖著一道長長的光芒,在接近地平線前消逝無蹤,而眾星或是繼續閃爍,或是凍結在它所屬的位置上,只是冷眼旁觀,看來太過燦爛的夜空並不需要在乎失去那一只細微的渣。 又一只亮星墜下,無損夜空的繁盛風景;兩只亮星告別它們長居的故鄉,並無人替它們送別;三只亮星脫離它們的隊伍,向黑暗的懷抱投去,四只、六只、九只……數不盡的亮星抵不住引力的拉牽,紛紛向著地平線墜落,轉瞬間佔滿整幅夜景,掩蓋無視於它們,洩開一張璀璨的雨簾,將本來就閃亮的夜色照得隱隱透出豔麗的紫。 星光的雨越落越大,不知是誰的袋囊破了洞,將裡頭存的碎鑽傾落滿天,抑或是撒手拋棄過於沉重的滿匣珍珠,不斷擦出耀眼光芒、又沉入黑暗歸於虛無的流星唯美得悲傷,將來自遠方的絕望流放在這片荒地上。 而荒地上的結晶浸在星雨之中浮沉,映在上頭的萬千落星是迷離的眼神、是虛渺的記憶,若星的雨點落在地面,或許就如同這樣的寂寥。 纖細的小人渾身潔白,揮著被星光穿透的翅翼翩然前行,她的長髮如同荒地上的草絲,在肩與背上曲折纏繞,鮮紅飽滿的雙眼發現了那只巨大結晶,她加快翅翼的揮舞,從野地的另一端飛了過去,沿路灑落淺金的細粉,那閃耀與天空中的星點相似。 她停在結晶前頭,纖細的指小心翼翼觸上冰冷的鏡面,眨著好奇的雙眼開口:「這是……普西芬妮的眼淚?」她的說話聲是一種沙沙細響,與再度隨風搖曳的草絲共鳴著。 眼淚,由生物眼部腺體分泌的液體,用以濕潤眼晴表面進而達到保眼球的功效,生物因眼部進入異物或受感情激動時眼淚的分泌量會增加,當分泌的淚水來不及由鼻淚管導出便會流出眼眶。 無火無燈,而結晶上頭點起了一枚十字星光,相似與高空裡的其中一只落星,當所有星光都照耀夜空,唯獨它將荒地照耀。 「我不是眼淚,我是固體。」結晶看似不過是其中一枚宇宙的碎塊,它的內部卻忽然傳出了說話嗓音。 那只有結晶一角大小的小人被它的應答所驚嚇,飛快鼓動翅翼向後彈開,她觀察了一陣才又緩緩接近。 「那你是什麼?」她好奇地問著,同時端詳起自己映在鏡面上的小小倒影,上頭還映著後方的荒地與寥寥草絲,它看透了小人與四周的一切,她卻怎麼也看不透它的內部。 「我是Sirius A-ε,我該如何稱呼妳?」它的說話聲與小人的同樣是草叢擺動的聲響,柔和徐緩也內斂冷清,迷濛回音是低微的,卻在野地上散得很遠,彷彿少數能在消逝前墜入地面的落星們也能聽見。 「希薇亞,可是,現在下起流星雨了,普西芬妮正在哭泣,你在這個時候出現,真的不是她的眼淚嗎?」她前方與背後依舊下著閃亮的驟雨,成千上萬的碎光泣入地面前就紛紛消弭。 「不是的,我並不認識她。」結晶淡淡地否認了猜測,嗓音冷如在宇宙中獨行的塵埃。 希薇亞又發出草枝彼此摩擦的聲響,尾音輕揚:「你……不知道普西芬妮嗎?」 「是的,我從遙遠的星球來,沒有聽說過她。」由結晶所點亮的藍白色星芒稍稍減弱了它的光明。 「這樣啊……那我告訴你她的故事好嗎?」希薇亞細小的雙手碰上結晶的表面,她笑得乾淨而明亮,一對酒窩旋開如剛要綻放的花苞。 「好,請說吧。」 「她是生與死的女神。她原本是生長之神的女兒,母親狄蜜特種下生命,她替母親給予生命營養,動物會長得壯大,植物會開出花朵。而地底住著死亡之神黑帝斯,他正在尋找妻子的人選,他將衰亡的果實放到地面上,發下一個必定要實現的誓言:哪個女性敢吃下這個黑色的果實,他就娶她為妻 「普西芬妮在原野中看見了黑色的果實,好奇之下就摘起嚐了一口,因為黑帝斯所發下的誓言必須實現,她便被迫嫁給了黑帝斯做妻子,離開了母親住在沒有任何生命存活的地底,沒有動物與花草相伴的普西芬妮傷心不已,黑帝斯將地底的礦石做成動物與花草的模樣也不能使她快樂,而地面上的萬物失去了她所給予的養分,紛紛死去。 「別無選擇下黑帝斯只得讓她每年有一段時間能夠回到地面上,作為狄蜜特的女兒,與她的母親一同看照萬物,其餘的時間才前往地底作為黑帝斯的妻子,替他掐斷死去的靈魂,不讓它們重返地面。 「而她的母親狄蜜特在夜空中掛上一群星星作為她的化身,在她前往地底的時間裡想念她時,就抬頭看她的化身以思念女兒,當普西芬妮在地底因為思念地面上的生活而哭泣,她的化身也會一同哭泣。」 希薇亞抬起頭眺望滿天的星雨,光燦無比的雨點在落下時沒有聲響,搖擺的草絲替它們沙沙吟嘆,她的聲音與草絲的混在了一塊,無法分別。 「她的眼淚就是那些雨啊……」 一只格外碩大的流星落了下來,張明恣放的光芒蓋過了滿天的落雨,劃出彩虹似的弧線,在碰觸地面之前,與其他流星沒有不同,也耗盡了它的光火而消失。希薇亞看見了那只流星,靜靜地看著,直到它閃亮的塵尾也散盡的那一刻。 她的雙眼重新對上結晶發出的星芒,繼續敘說:「而她總是很快擦去流下來的眼淚,所以流星總是在抵達地面前就消失殆盡,很少有殘骸落到地面上。我說完故事了,換你告訴我,你從哪裡來?」 結晶閃爍起它的星光,規律地明滅:「我從由女神安朵美達守護的星系來,在傳說中她從來不哭泣,因為她是人們的依靠。」它說起話依舊平淡冰冷,像是機器運轉時的齒輪響聲。 →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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