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霫鶻鷹
〈皚雪茫茫〉 皚雪茫茫,碧湖成冰。馬在湖畔,霜覆其影。
皚雪紛紛,碧湖如鏡。遠我故鄉,未識其穹。 皚雪霏霏,碧湖瀾興。岸生莢蒾,只盛於夢。 「有時候呀──會在一座看不到對岸的、碧藍色的湖邊看見牠。」白狄璽輕吟的聲音彷彿樂人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動琴弦,弦音瑟瑟。 年幼時候,阿娘還在,時常給姊妹倆說起她兒時的故鄉記憶,說她們是打北方飛入府的白隼,祖先乃草原上的灰狼,那兒臨著北海,北海是一座碧藍色大湖,依山傍林,無邊無際,只見前方遠山而不見彼岸岸頭,四季有雪,秋冬時節,大雪從天上降,厚覆靴履;春夏之際,細雪從地上來,飄遍原野。 可惜白狄璽未曾見隼、不識得狼,只得望著籠中珍禽、廏裡獵犬揣想樣子,把視線裡水池的另一端騰手遮起,便作是一望無際了。而她向來只見過地面生霜,府裡更沒人聽過雪能從地上出來。 阿娘又說是故鄉太冷,故外祖父攜家遷來南方,一入天僚,是年年暖冬,繁花日日有,卻什麼都小了,小荷池、小軒窗、和那人行如川流的小迴廊。 她曾指著魚池,問阿娘幾個池子才是大湖的模樣兒,阿娘卻只搖頭,說這府裡實在太小,連湖的邊窪都裝不下,她懵懂了,要從正門奔到後院,她一氣是到不了的,非得停下來喘息,哪兒小了呢? 直到阿娘離世,白狄璽還時不時會見到那座碧湖,每一回都是大雪漫漫,籠煙濛濛,湖面波粼無得見,馬兒雪墨就站在湖畔樹下,回過頸子盼她,牠毛色墨如無星三更夜,上頭覆滿潔雪,蹄前踏雪,曳地尾鬃一如她自個兒剛梳過的長髮。 她總會以為是雪墨載她去了那兒,但醒過神來,她仍身在落了紗帳的床鋪上,步出院子去瞧,雪墨還在馬廄裡歇著--終究是寐夢罷了。 畢竟太遠,阿娘也總說得模糊,大了以後,她幾度懷疑那些景象也不過是阿娘的夢,否則土裡頭哪能生出雪? 既然太遠,是憶是夢都已無謂。 現下已出六尺朱牆,離三丈城門,白狄璽方明瞭阿娘所說言,自己住了一輩子的湘陽王府著實小得可笑。 而那雪墨與其主人如今在哪兒飄泊,至此已與她再無相干,多想無用,只是徒生傷感,白狄璽便止了思緒,望向走在身旁的杜斯特與同她為異族的男子。 「好了,讓說一點杜斯特的事吧,光走路真是太悶了。」她嗓音一揚,令弦音瀑流般一股兒滑洩。 暖閣生輝豐年冬,寒江送華千里夢。 →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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