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霫鶻鷹
〈素綾映絳〉之絳羅 綾羅綢緞,絲絲縷縷萬針穿,官宦端肅早朝服,美人帳前遮面簾。而千顏萬色,絳紅最為豔,如仲秋斬刀鮮血,熾烈火熱,絢剎群芳。
白羅綺自幼受師傅教誨如何做為一名刺客,除傳授武藝,更訓練她如何不懼見血、如何殺得人不眨眼。 那時候她尚未及笄,同往常在練武場上習武,日正當午,陽焰燒青雲,秋虎噬金風,蒸人淌熱汗,髮鬢盡淋漓。 白羅綺手起手落,一枚枚銀鏢子盡扎上草人,師傅要她射腹射腿,她都擲得準了,師傅見她投鏢技巧已成,便要給她一道考驗,方可開始修習更高深技巧。師傅喚來奴僕耳語吩咐幾句,那奴僕去了又回,回時雙手捧了顆白絨球,正是數月前師傅贈給她的白兔綾綾,她與拓狄璽一塊養了。 師傅讓奴僕將綾綾擱在練武場中央,與白羅綺各執武場兩側而立,朝綾綾抬過下巴,對她指示道:「用妳的鏢殺了牠。」 白羅綺聽聞心中一怔,但仍穩住吐息:「為何。」 「為了讓妳有資格繼續向下修練,殺了牠。」師傅板臉冷聲答道,再次下了指示。 「師傅不明說,我不動手。」白羅綺語調絲毫不揚,直盯師傅肅然臉面,眼神裡頭沒半點懼色。 師傅冷哼如秋風一颯:「妳喜歡這兔子罷,給妳這隻兔子教妳好生養著,就是等著今日要讓妳親手殺了牠。」 白羅綺頓時了然師傅用意,內心直嘆自己傻,她早該料到師傅不會毫無理由便賞她東西,她已心裡有底自己有朝一日是要殺人的,卻不知頭一個要殺的是一介無辜小生命。 她怎能服。 「不。」白羅綺斷然鏘聲一字,拒絕從令。 她與師傅二人在練武場上僵持,她不願動手,師傅不願把綾綾還拓狄璽去,一炷香時間過去,師傅再喚奴僕跑一趟腿,這回帶來的,是自個的親妹妹。 拓狄璽穿著練舞的淺紅紗羅衣,她見了綾綾,瞠起圓月眼,惑然瞧向白羅綺。 「小娃,過來。」師傅朝拓狄璽喝道,她與白羅綺對了眼,沒挪腳步。 白羅綺一手執暗鏢,一手空拳緊握,目光烈烈瞪向師傅,問得極為防備:「師傅找我妹妹來做什麼。」 師傅不答,直接一把拽住拓狄璽臂膀扯到身邊來,她痛得叫出聲,師傅手間銀光依金陽一瞬,匕首刀刃便架在她頸前。 「不殺牠,我就殺妳妹妹,師傅說到做到。」師傅將拓狄璽緊擭在身前,粗聲要脅,在師傅精壯身形之前,拓狄璽貓崽似的沒多點兒大。 「師傅就給妳半刻時間。」師傅挑起眉,話說得神閒氣定。 白羅綺只覺氣血一股兒往腦門衝,內勁全亂了。 「綾綾沒做什麼,師傅……不要讓姊姊殺牠嘛!」拓狄璽哭聲猶在耳,綾綾立起上身,瑪瑙紅眼純然望向白羅綺,手裡暗鏢被她攥得熱燙燙。 她最終垂眼望準了綾綾,調順氣息,揚起臂來,鬆開指尖令暗鏢飛脫而出,飛星突落,猛勢殞進綾綾心窩--牡丹雪中開,厲風颯敗叢頭盛冠,地上殘華盡灑一瓣辦。 見白羅綺一鏢殺了綾綾,師傅滿意點頭,撤開拓狄璽頸前匕首,讓奴僕送她離去,叫白羅綺到他跟前來,誇讚了她什麼,她全然無意聽清。 師傅拍拍白羅綺發冷頰面,大方向她允諾道:「還妳們一隻兔子罷,或想要一隻鳥?什麼樣的?儘管開口就是,管它雪兔還是孔雀,師傅都弄來。」 「不了,羅綺不敢賭--師傅會不會再要羅綺殺了牠們。」白羅綺拒絕得乾脆。 「羅綺,妳這樣是成不了事的。」 白羅綺垂目向地,嗤笑出聲:「羅綺從來沒有想要成事,都是師傅、湘陽王逼的。」她眉顰成削嶺,唇揚滄水笑更悲。 霎時生繭老掌翻騰而起,狠辣辣揮在白羅綺面上,她向後蹌踉,停下腳步後她也不怕,抬眼就狠瞪師傅。 師傅見了她這倔強模樣,低聲一嘆:「磨妳多少年了,還是匹烈馬啊。」 當日白羅綺被悔這一字磨了整宿,若一開始就殺了綾綾,拓狄璽就不用經這一遭,不用眼見綾綾慘死;若當初應了拓狄璽要求放走綾綾,最多她自己挨罵挨打,綾綾就不用死在她鏢下。 爾後數年的訓練,令她更是領悟到師傅要她斷卻世間情絲,可越是如此,她偏越糾纏。 重裳輕披帛,綾綢綑誰魂? →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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