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Monster》8. 金蘋果之歌 The Lay of Golden Apple
怪物無法死去、無法驅離爪上的奧提、無法停止牠被編織好的命運,終究變得瘋狂,牠跟隨風雪中的狼群一同狂奔,沿途吞噬無人的村莊、吞噬枯萎的森林、吞噬孱弱的鹿群,破壞牠所眼見的一切,直至凋零的白蠟樹之前,沿著樹根進入眾神的高台。
眾神居住的金色宮殿覆蓋在大雪之下,仍舊明亮輝煌,花園中的花草曾經繁盛生長,如今都枯萎死去,只餘下唯一一株樹木仍舊綠意盎然。 那是一株在黃昏來臨以前都將保持茂盛的蘋果樹,結出的金蘋果是眾神永久的青春,伊登正在樹下採收金蘋果。金蘋果散發出歡愉的香氣,澄澈如泉水,熱鬧如鳥鳴,怪物在孩子們身上也曾經嗅到相同的氣息。 怪物渴望有限的生命,而眾神依靠它們獲得無盡的歲月,那閃爍的金色光澤是多麼諷刺可憎啊! 牠與爪上的奧提一同發出怒吼,睜大鮮紅的雙眼,豎起銀灰的毛皮,張開漆黑的爪子,扯斷樹根、刨開樹皮、折下枝葉,想要將蘋果樹摧毀,消滅那永久的青春。 青春的女神必須守護她的金蘋果,她在怪物身後拉扯牠的毛皮,尖叫著阻止。 「停下啊!你忍心看著健壯勇敢的青年、美麗聰慧的少女老去死亡嗎?無情的怪物!」 然而怪物並不理會她,將落在腳邊的金蘋果碾成爛泥,大笑了起來,歡快如飛奔於彩虹之上的響亮馬蹄,絕望如冬風吹入沒有出路的深邃洞窟。 如果連眾神都老去死亡,不就更能凸顯獨自永恆的怪物有多麼可恨? 終將吞噬太陽與月亮的狼匹有多麼可恨—-- 白狼與黑狼奔於天際,在遮蔽夜空的雲層裡悲傷幽鳴。 「你不能因為自己的怨恨而要大家陪葬啊,自私的怪物!」 怪物聽見伊登的責備,更是奮力揮舞爪子,毀去更多的金蘋果,淚水結成的冰晶扎滿牠的胸前,刺得牠的心臟千瘡百孔。 我是無情的怪物、自私的怪物、永恆的怪物啊!怎麼能期望生於狼的冬的怪物有顆春天的心? 怎麼能期望生於嚴冬的巨人有顆春天的心—-- 索列姆立於雪地,在他所吹出的冰霜之間憤怒嘶吼。 「就是因為你不曾見過春天,才不懂得春天的溫暖啊——」伊登的嘆息像微風,吹入了怪物佈滿孔洞的心。 生於狼的冬、帶著邪惡的奧提正是我的罪惡啊! 帶著不祥的預言正是我的罪惡啊—-- 海拉坐於濃霧中,在亡魂的擁簇下壯麗吟唱。 我們生於這個世界,卻與它互相憎恨啊! 狼匹的幽鳴、巨人的嘶吼、女神的吟唱與怪物的笑聲交織在一塊,在向著黃昏前進的世界裡迴盪。 怪物的爪子冰冷而銳利,將金蘋果一顆一顆砸落地面,遁入土壤消失無蹤,無能為力的伊登閉上了雙眼。 「究竟是誰將你生於狼的冬、將奧提給予你呢?」 眾神聽見了花園中的混亂,便派洛基前往花園,他變成一隻烏鴉趕來,停在少去一半枝葉的蘋果樹頂上,對著怪物嘻嘻竊笑。 洛基跳下樹頂,來到怪物面前,轉了一圈變成牠的模樣,有著鮮紅的雙眼,銀灰的毛皮,漆黑的爪子,與猙獰可怖的神情。 怪物從未見過自己如此令人懼怕的模樣,便愣住了,停下牠的爪子,並認不出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感到不知所措。 洛基變成的怪物朝真正的怪物扭曲嘴角一笑:「嘻嘻嘻!看清楚了,這就是你真正的模樣!」 「我並不是這副模樣,這不過是你變出的幻影!」怪物搖搖頭否認,向後縮起了身軀。 惡作劇的神開始演出他虛假又真實的把戲—-- 洛基再次變換樣貌,詩寇蒂預言未來: 你終究會變成那副模樣的,可怕又可憐的怪物啊! 洛基重新變換樣貌,薇兒丹蒂詰問現在: 你是真的不能控制爪上的奧提嗎?還是不願控制它呢?永恆不死的詛咒是他人所給予嗎?或是來自你自己呢?殘虐的究竟是你爪上的奧提還是——你的心呢? 洛基反覆變換樣貌,烏爾德即將重述過去: 讓我來告訴你這頭邪惡的怪物,你究竟是什麼吧,你是—-- 「不!我什麼也不是啊——」 怪物害怕知曉自己存在的真相,摀住耳朵逃離花園、逃離眾神的高台,在荒蕪的原野上奔馳,躲避風的跟隨、躲避星辰的注視、躲避月光的照耀,令狂風暴雪將牠隱藏。 伊登整修她的花園,花園中唯一的蘋果樹又恢復了繁盛茂密,再度結出飽滿的金蘋果,每一顆都咯咯愉快笑著,那些笑容彷彿是眾神許久未見的太陽。 而再也無人見過怪物的蹤跡。 直到天空中的月光消失,星辰熄滅,深海之中激盪長蛇甦醒的波濤,濃霧之中傳出巨龍啃咬的聲響,白蠟樹的枝幹開始搖晃。 眾神也不曾再見過怪物的蹤跡。 |